苏棠

再见 彼得潘

夜。黑。

  我的钢笔在白纸上搅动着夜色,在诗的末尾写上温蒂的名字。

  疾风将槐树来回拉扯,树影在我书桌上挣扎着,呐喊着逃离。

  住在我卧室楼上的彼得潘飞落到我窗前的草地上。我们目光交融的那一刻,他露出了一如往常的,和月色相融的笑。

  我急忙打开窗,他轻轻落在草地上。

  疾风呼啸驶过,卷起窗外的树叶,雾气与他身上的泥土气息哽咽住我的喉咙。

  我知道,他要走了。

   我用窗帘阻挡住我们之前的空气交融,可疾风带着雾水钻进窗户,它们在我的脸上凝结成水,落了下来。

  

  鹅黄色的阳光照进泪水干涸的眼睛里。今天的早餐从门上的小窗口里准时递进来,我没有吃。

  我看着它在闷热的夏天中,长出永无乡的石头上的苔藓。

   彼得潘的父母并没有为此流很多泪。他们在我窗前蔷薇还没开过一半的时候就收养了一个年龄与彼得潘相仿的孩子。那孩子也被取名叫彼得潘,听客厅里的爸妈说,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我曾在窗外见过他。某一个盛夏的清晨他曾从窗前槐树下的斑驳光影和朝露中穿过。

 

他戴着黑色宽框眼镜,淡金色的眼镜腿闪烁着太阳的光芒。白色校服上衣没有一点褶皱,干净清澈得像一面无风的湖。微风愉悦地把他身上的香皂味送给我,好似就连它也喜欢这个彼得潘。

  好似空气传达了我的目光,他心领神会地看向我的方向。

  我看到了相似的眉目,和略有一些陌生的微笑。

  我用窗帘阻断了我们之间的空气,把头埋在桌子上,把指甲镶进拳头里。

 

  他不配叫彼得潘。

  从此剩下的夏天,他仍然每天在我的窗前经过,惹得阳光也为他倾心。我仍然笔耕不辍,歌颂着最纯净的灵魂。从此我们的目光再无相遇。

 

  我第二次见到他已经是秋天了。

  我的自闭症宣布痊愈。我被要求整理好桌子上的旧稿纸,上楼去见彼得潘妈妈。

和那个所谓的“彼得潘”。

我坐在堂厅舒适的沙发上,看着那闪着光的眼镜腿和大人们谈笑风生。

  只有我知道,盛夏的某一天晚上,他就是那个杀人犯。

  我记得彼得潘那晚,被青草与泥土包裹着的样子。

  大人们开始讨论晚饭事宜,而他在我的目光逃离之前捉住了它。

  那一片无风的湖转向了我,露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微笑。

  “那晚,我杀了我,为了换取一个与世界苟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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